回去的馬車上。

司廷玉只要在馬車上就不會有睜著眼睛的時候, 而且不管人前人後，只要沒人的時候坐著都是沒骨頭的似的到處靠, 如今也不例外。

沐念慈看在他給自己準備適口的晚膳的份上沒有將他推開, 思索了片刻才開口道：“我有些話，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司廷玉打趣道：“夫人直說就是，不然我就是不聽, 夫人也不會就此閉上嘴吧。”

他是愈發了解她了, 平時看著笑模樣少，繃著臉一本正經的模樣, 心性堅韌, 有心計主意正, 但實際是個外冷內熱的，還頗有些俠義心腸, 她既然能開了口, 就一定是要說的。

沐念慈被他說破也不惱, 若是之前她興許還不會多這個嘴，但是現在她既然也是玄玉門的一員了，自然不能做事不理。

“事關幾個閣主，我知你們幾個是有情分的，但人心易變，還是小心提防。”

司廷玉嘴唇勾了一下，與她四目相對。

“夫人可以放心大膽的說。”

既然他都有了這句話, 沐念慈也就不再有隱瞞，將自己這兩日觀察到的都說了出來。

“魏千尺心胸開闊, 不管那些仔細的事, 但是以何裘為首，以及車前子和尤笑笑都對呂賢有所懷疑, 而且呂賢的行事好像確實也有些不對。”

司廷玉顯然來了興趣，哦了一聲，坐正了身子，“那夫人怎麽看。”

沐念慈起初也覺得呂賢可能隱藏了什麽，並不磊落，值得人懷疑，但是再觀察下來，就會發現不對，他行蹤或許值得深究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是背叛的人，於是回道：“呂賢看似老實沒有主見，但實際是五門主中最堅定的一個，但凡認準了，就一定不會選擇背叛。”

“哦？你也知道呂賢對妻子兒女最愛護，若是有人以此來威脅呢。”司廷玉追問道。

沐念慈搖了搖頭，“我也設想過，但是通過今日的觀察就能斷定不會，呂賢在五閣主中看似是最弱的一個，但他的年齡是最長的，閱歷最盛，而且他的能力絕對不弱，起碼比人前顯露的要多得多，他是個進退有度且十分老練的人，對妻兒一定看的很好，不會讓他們陷入到危險中去，所以不會。”

“你對他的評價倒是高，呂賢聽了怕是要嚇壞的，他最怕誰誇他厲害，平時素愛裝柔弱。”司廷玉輕輕一笑，看向她的眼神多了絲讚賞，又問，“既然你覺得不是呂賢，那還懷疑誰。”

“尤笑笑。”沐念慈斬釘截鐵道。

她幾乎可以肯定，這個看似沈默老實的天才少年，絕對有更多的秘密在。

“怎麽說。”司廷玉眸子裏漾來一抹笑意。

這認真的小樣還真是怪迷人的。

沐念慈分析道：“如果我是想要安插眼線進來，呂賢當然是最好的選擇，但是呂賢就是塊無堅不摧的硬石頭，我只能選擇下一個，魏千尺絕對不行，何裘心思太重也不行，車前子沒這個心思更是行不通，就只有尤笑笑了。

而且我觀察過尤笑笑，在你們說到我們遇刺的時候，他吃了一口魚。

可是他不喜歡吃魚，凡是帶有魚腥的菜他一口都不碰，但是在你們說起的時候吃了一口，像是一種懲罰，吃完後通過不斷的吞咽讓自己不吐出來，還喝了一口酒，想要酒味去壓下，可惜他也不願意喝酒。

有時候行為是不會騙人的。”

司廷玉忍不住拍了拍手，讚賞道：“我夫人一人就能取代車前子和何裘兩人了，假以時日等夫人再成熟些，我就把他們兩個扔出去。”

司廷玉沒有證明回答，但是也沒有否認，所以她猜對了。

“你知道。”沐念慈頓了頓，後才肯定道。

她的確是忘了他是個什麽主了，他那些心眼，怎麽能一無所知呢，倒是她賣弄了。

司廷玉的確是知道的，而且不光是知道，他甚至還是操刀人。

“他們五人都是我一手選出來的，自然是信得過的。”

沐念慈只看著他，深覺這人恐怖，好像同他相處的久了，就會漸漸被他紈絝不羈的一面給迷惑了，接著就會對他放松警惕，讓人覺得不過是個軟腳蝦，沒什麽威脅。

如果這樣想，就一定會落入他的陷阱裏，他就會化身為暗夜中的狼，等身醒之時也已經晚了，早就已經是盤中餐。

他對她更是，一開始她對他還是多有防備的，卻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對他放松了警惕，甚至已經親近了不少，此時才忽然醒悟，只嘆自己大意。

司廷玉看著她眼中逐漸變得清明，心猛的一緊，聲音冷了下去，“夫人雖然現在是玄玉門的人了，但是有些時候太過聰明也不是什麽好事。”

沐念慈眉心皺了皺，剛才的心緒也淡下去許多，“知道了。”

兩人無言。

寬敞的馬車在此刻突然變得逼仄了起來，司廷玉的李娜色愈發難看了起來，掀開車簾就走了出去，馬車猛的停了下來，沐念慈被帶的往前一摔，手肘磕到了車壁，一陣劇痛傳來，她趕忙捂住了手肘。

“還有事，今晚不回去了。”司廷玉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。

沐念慈察覺到了他的不悅，只當自己還是太過自信了，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，為此她會謹記，絕不對再犯。

司廷玉把玩著手中的扳指，遮掩住眼底的暗淡，看著馬車逐漸消失在人群中。

雲霄很久沒有見過門主心情這麽糟糕的時候了，小心翼翼的問道：“門主，我們去哪兒啊……”

他記得好像門裏沒什麽事了。

“去春風樓。”

雲霄張了張嘴，但一擡頭看著門主的臉色，還是把話都咽了回去。

春風樓是上京最大的一處妓院，但背後掌權的其實是玄玉門，畢竟這種地方最好收集情報了，不過最近春風樓也沒什麽事情，可就算是有事情，門主現在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，為了避嫌也不該再去。

雲霄不敢說，只想著那就盯好了門主，一進門老鴇就迎了出來，那老鴇年輕，是個極為妖艷的美人兒，見到司廷玉就滿眼放光，嬌笑道：“什麽風把大人吹來了，快請。”

老鴇擁著他上了樓，門一關眼神就變了，看笑話似的伸出手輕輕勾了他的下巴，暧昧道：“大人成親後都不來了，奴家還以為你不想奴家了呢。”

司廷玉面色陰沈，看向她身下，凜聲道：“有些東西既然生的多了，我大可以幫你去掉。”

雲霄咽了咽口水，手挪到了身前。

老鴇噗嗤一笑，聲音卻全然不像剛才的嫵媚動聽，而是低沈的男子音，“若你真能把我那多餘的東西弄走，我倒是要謝你。

倒是誰惹了你，無端生了這樣大的氣，怎麽，安寧郡主滿足不了你，要不要我叫姑娘們來。”

他說完還挑逗似的眨了眨眼睛。

雲霄轉過了頭去，他最看不慣甄女，明明是個男子，非喜歡裝扮成女子模樣，看的他混身起雞皮疙瘩，根本就無法直視。

司廷玉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，碎片卻未掉落在地上，悉數朝著甄女飛了過去。

甄女一個閃身，他身後的窗子上就星星點點的漏了光。

“練練。”

甄女翻了個白眼，哪裏是練練，還不是來找他撒氣來了，可說時遲那時快，司廷玉已經擡手砍了過來，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，直接被劈的倒退了幾步。

司廷玉動起手來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，甄女趕緊收斂心神，不敢有一絲懈怠，只喊道：“打人不打臉啊！”

不知過了多久，屋裏的擺件都沒有幸免的，到處都是一片狼籍，雲霄在外頭身子頂著門，不然門都要拍飛出去了。

“停停停，你這瘋狗，老娘可不陪你了。”他胸前的兩個大饅頭都被打出來了，如今扔在地上踩成了大餅，於是四仰八叉的坐在地上，聲音都劈叉了，不男不女的。

司廷玉胸前起伏的稍微快了些，只眉頭還是松不下來，甄女倒是愈發好奇起來了。

他們自小就相識，最了解他不過，鮮少有事能真的走進他心裏，更別提還能給他造成這樣大的困擾了，只撐著下巴朝著他挑挑眉，挪揄道：“行了，該回了吧，不你夫人該急了。”

司廷玉眸子一沈，“她不會。”

“嘖嘖嘖，瞧瞧你，活脫脫的怨婦模樣，你也有搞不定的人了。”甄女愈發覺的好笑，都說他是鐵石心腸，如今倒是不同了，有戲。

司廷玉只是心亂了，推開窗想要透透氣，不知何時外頭的下起了雨，雨勢不弱，都起了白煙。

甄女眼珠子一轉，起身走到他跟前，趁機在他身上蹭了蹭，在他的巴掌即將要甩過來的時候迅速閃開，然後整理下儀容就走了出去。

“不送了啊。”

雲霄捂著鼻子，甄女身上香的讓人想吐，一走過都直沖鼻子，只捂著口鼻嗡嗡道：“門主，該回去了吧。”

司廷玉收起冷笑，嗯了一聲。

本也是強綁來的，他也是安生的日子待了太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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